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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宜站到一旁去,看著還站在床邊的韶慕。

他正彎著腰,在給徐夫子探脈,面色略顯凝重,可見徐夫子的病並不樂觀。

做完這些,他回身走到安宜面前:“公主也過來了?”

原來她並不只是單對明帝表面說說,而是真的過來探望,並且給徐夫子餵水。她一個公主,會做這些讓他心中生出驚訝,更有些欣賞在滋生。

如果仔細觀察,她其實這趟出來的打扮也變了,沒有平日裏的張揚與明艷,而是穿得清素一些,當然衣料還是一樣的華貴,只是讓人看上去很舒服。

她,是懂得場合和行為的。

“嗯,”安宜點頭,往徐夫子看了眼,“這就要回去了。”

說完,她便轉身往房門走去。

韶慕站在原地,又見她留給他一個背影,他是還想說些話的,可顯然她已經不想說了。

“一起罷,”他道,“這邊有人照顧老師。”

安宜自然的回頭,道聲好。

白林鎮距離京城有段距離,地勢有些起伏,雪並沒有京城的大,可是出奇的冷。

平時肅穆嚴謹的書院,因為紅燈籠和對聯,也顯出了些過節的氣氛,有那學子的房裏還亮著燈,即便年節寒夜也不曾松懈的讀書,只為有朝一日的榜上有名。

安宜看著那些燈火,自然而然聯想到韶慕,大概他在書院時也是這樣罷?寒窗苦讀十餘載,一朝高中探花郎……

她不願再去想這件事,既然說開了,就與他和諧的度過年節,各自得各自的自由。

“白林鎮有一隊守兵是罷?”她問,拉了拉兜帽遮擋風寒,“在鎮北還是鎮南?”

韶慕側臉,看見包裹嚴實的少女,她罩在寬大的鬥篷下面,緩緩行走著,讓人覺得很柔軟的樣子。

“鎮北面,當年書院建起來的時候就有了。”他回答著,想起馬車上她手裏的那封信。

安宜嘴角彎彎的嗯了聲,整張臉擋在兜帽下。

“明日我與你一起去清風寺罷?”韶慕開口。

安宜側了下臉:“不用,你有自己的事要做。”

她直接的拒絕,韶慕莫名覺得心裏有處發空似的。要說事情是得做,可也能抽出空來,一趟清風寺又不遠。

等回到客房的時候,迎面而來的是溫熱與清香。

顯然,在安宜去探望徐夫子的這段時候,寶慶做了許多。包括換了上好的銀炭,點了安宜喜歡的清凝香,鋪好了嶄新松軟的被褥,乃至大大的浴桶也已盛滿熱水,裏面蒸騰著芬芳的花瓣。

這……

安宜下意識往身旁的韶慕看,按理說這是他的房間,如此的擅自改動會使他生氣罷?

可她看見的並不是預想中的一張冷臉,而是他淡然的走進去,順著幫她掛好了鬥篷。

他不介意嗎?

安宜心下好生疑惑,便給寶慶使了個眼色。後者會意,很快到了她身旁。

“公主,寶慶知道你想說什麽,”寶慶小聲道,“你身子嬌貴,真得把房裏的東西換換,不然睡了這一宿,你的嗓子可要遭罪了。”

安宜想著剛才的粗炭,的確是煙大嗆嗓子。書院裏的東西,與皇家的比終究相差太多。

寶慶又道:“這廂稍一收拾,你和駙馬睡著也舒服,就是床小了些。”

“行了。”安宜道聲,如今都換好了也沒辦法。

寶慶稱是:“天晚了,讓婢女們伺候公主沐浴罷?”

安宜額角發疼,看去那扇兩折屏風,後面就是浴桶,正有水汽從後面散出:“你們下去罷。”

房間已經搞成這樣,再有一堆人在房中伺候她沐浴,還真不好細想那種場面。再者,這屋子實在小,才站了幾個人就感覺塞滿了般。

得到吩咐,寶慶帶著婢女們退出了房間。

房中安靜下來,安宜走到屏風前,一路疲乏,她當然想著沐浴一番。可看去墻邊的韶慕,他正站在桌前,整理著他帶來的包袱。

“公主去清洗罷,我整理一下明日要用的藥材。”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,道了聲。

聽他這樣說,安宜繞到屏風後準備沐浴,簡單的泡一下解乏也好。兩人至少現在還算是夫妻,倒也不覺得太尷尬。

如此想著,她褪去衣裳整個人泡進浴桶裏。

屋裏只有他們兩人,一點兒輕微的動靜都很是明顯。

韶慕耳邊是屏風後的嘩啦水聲,以及有女子舒服的輕聲喟嘆,屏風上更是隱約映出後面的人影。他看向自己手裏的時候,才發現一味藥材拿錯了。

不禁就皺了下眉,好似這兩天他的精神有些散亂。

安宜這邊沖洗幹凈,拿了浴巾擦幹身子,取下架上的絲綢襯裙,簡簡單單的套穿上,胸口緞帶一系,玲瓏的身姿完美勾勒。

她梳理好頭發,披上一件柔軟的短褂,才輕輕巧巧的從屏風後走出。

輕拍兩下手,外頭等候的婢女便推門進來,垂著首去收拾屏風和浴桶,動作利索而熟練。

等安宜將手和臉塗完潤膚花露,房間重新恢覆安靜,房門亦被緊緊關上。

她舒服的活動著肩膀和腰肢,看去桌上銅鏡中的人兒,真真肌膚吹彈可破,眼中閃過滿意。泡過浴的皮膚就是細嫩。

在鏡前端詳了一會兒自己完美的臉,她在銅鏡中看見了另一個身影,是依舊在桌邊整理的韶慕。不知是不是錯覺,她剛才覺得他在看她,可仔細再看的話,他分明就在認真的弄藥材。

安宜轉身,蓮步款款的走向韶慕那邊:“我幫你罷?”

韶慕擡頭,就見少女已經到了桌邊,正好奇的盯著滿桌子藥材看。她身上帶著沐浴後的濕潤,長長的發半濕,柔順貼於輕盈的薄衣外。

似乎她的精致總是無時無刻,哪怕是身心松緩的沐浴後,她也把自己收拾的一絲不茍,腰間還松松紮了條繡孔雀尾的緞帶,襯得那腰當真不一般的柔細。

像一朵才出水面含苞待放的嬌蓮。

“就是需把它們平均分好。”韶慕回了聲。

安宜看著他,隨後指著他手邊的包袱:“所以這兩天你到處尋了這些藥來,是要按著你的藥方來配藥?”

韶家是醫學世家,她知道他小時候學過醫,可是後來放棄了。

“嗯,”韶慕應著,手裏抓了一把藥,“老師用的藥一直不見起色,我想試試韶家的藥方。”

安宜看著鋪滿桌面的一張張粗紙,明白要怎麽做。幾張紙便是幾副藥,把藥包裏的藥平分開,方便以後煎藥。

“給我一包。”她伸出手臂,越過他去包袱裏抓了個藥包。

韶慕看著那只嬌細的手握上粗紙包,然後她拖了凳子在一邊坐下,真的準備幫著他分藥。其實並不是多覆雜的活兒,他一個人很快就能做完,只是不知為何就是沒有拒絕。

而坐下來的安宜也沒再說話,專心的分著藥,手裏利索又準確。

他垂下眸,手裏的藥材送去一片紙上,想起年節夜裏她所說的話。她說上元節後便和離,說新一年裏,她和他都該有個新的開始。

新的開始?她的新開始是什麽?

而他現在確定,她說的是真的,她會和他和離。單從她的眼中就能看出,以前她對他的那些情愫已經褪去。就如現在,她簡單的和他坐在一起,做著同一件事,可不再對他有主動和親近。

“好了。”安宜拍拍雙手,最後的一把藥材分好。

她隨即起身走開,徑直去了盆架那兒凈手。

韶慕還坐在桌前,隨著少女的離開,好像旁邊的溫度亦跟著低了些。他手裏抓著最後一個藥包,木木的打開。

這邊,安宜已經去了床邊,待看到不算寬的床時皺了下眉,這床能有她公主府的腳踏寬?

到底出門在外,有些事得將就著來,她也只是想想後便上了床。

她剛躺下一會兒,房裏熄了燈,緊接著是開門關門的聲音,應該是韶慕出去了。

安宜舒緩了下身子,闔上了眼睛:“鎮北的守軍營啊?怎麽跑那兒去了。”

她嘟噥了聲,翻了個身兒。

迷迷糊糊間,她感覺有人上了床來,然後扯開被子躺了進來,不用想也知道是韶慕。可下一瞬,安宜攸地睜開眼睛,他竟是幾乎要挨上她了。

“吵醒你了?”

韶慕問了聲,大概是察覺到她的僵硬。

“嗯。”安宜也不客氣,誰要睡著了被擾醒,心情都不會好,更何況還來擠她的位置……

等等,她迷糊的腦子有一瞬的清醒,好像是她占了他的床。而且,這床委實不大。她偷著在心裏估摸了下自己在床上占得地方,得出結果,韶慕現在應該只是刮了個床沿躺著。

這時候,她感覺到身後的人往外又移了移,空出了一些地方。

她翻了個身,昏暗中看著韶慕側躺的背影,果然,他只躺在了床沿邊上。而且左腳踝上暖烘烘的,應該就在方才,他幫她貼了膏藥。

“你往裏些罷,”她小聲道,手去拽了下他的中衣,“床沿容易掉下去。”

韶慕試到了中衣的小小拽動,也察覺裏面的她真的移出了些位置給他。他翻身朝裏,正看見她側躺著面朝外,兩人躺著正面相對。

“我掉不下去。”他道聲,註視著昏暗中她的臉。

書院是學子刻苦讀書的地方,不管是吃食還是住宿都很簡樸,這裏也不提倡奢華。這張床確實不大,即便安宜往裏幾乎貼上墻壁,可騰出來的地方也就那麽一點兒。

滿打滿算的,兩人之間隔著不到一尺距離,他說話,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氣息。

這時的她已經為那點被擾醒的小情緒平穩下,手拍拍騰出的地方:“有地方的。”

說完,她轉過身重新背朝裏躺好,也就避開了與他直視相對。湊合一宿罷了,明日她搬去清風寺住。

床帳內安靜下來,兩人能聽清彼此的呼吸。

韶慕盯著少女的後腦,不免腦海中生出些思緒來。想起他倆才成親的時候,她羞澀的想親近他,於床間,曾故意調皮的來擠他,那時候當真是到了床沿邊,讓他無路可退。她笑得一臉得逞,然後來挽上他的手臂。

“駙馬,床沿容易掉下去。”

他記得當初她也是這樣說的,一張精致的小臉兒嬌美如花。

駙馬?她已經不再這樣叫他了。

韶慕莫名覺得胸口發悶,遂坐起來,輕著動作出了帳子。

外面遠不如帳中溫暖,也沒有好聞的甜香。他想著拿出藥方來,再對一對,餘光不經意掃過墻角處,那裏落著一封信。

他認得,是來時路上安宜手裏的那封。

他走過去,撿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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